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贛鄱專欄

念念清明

贛鄱專欄

文 /何曉霞

圖源 / 堆糖

4.

APRIL

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慾斷魂。羊城的雨已經淅淅瀝瀝地下了好幾天,還沒有罷休的意思。天氣,是會影響人的心情,何況已近清明。不知怎地,這幾天情緒很是低落。往年的這個時候,我已經在回家的路上了,而今年,因爲疫情的影響,大家都不能遠行,不免悵然若失。

去年,四月的廣州,潮溼悶熱,溫度極高。買不到機票,只好通過黃牛買了火車票。在廣州火車站,隨着潮水般的人流亦步亦趨地走着,好不容易在臥鋪車廂坐下,車上竟然沒有開空調,一口氣還沒歇過來,又全身冒汗,我頭暈腦脹,望着緊閉的車窗除了嘆息還是嘆息。就這樣坐了十幾分鍾,等火車開動了,空調纔開啓,我倒在牀上,長出一口氣。唉,每逢節假日,回趟家真不容易!

這是一輛慢車,逢站必停,耳邊一直迴盪着哐當哐當的聲音,躺了一個晚上,感覺骨頭都要散架了,渾身痠痛。想起以前,八十多的父母搭火車奔波於贛粵之間,記得母親說過,再坐長點時間,身子骨真受不了。是呀,火車雖然方便,但時間太長,我這個年紀的人尚且感覺辛苦,他們豈不是比我要辛苦幾倍?我不禁深深責怪起自己來,當時我怎麼就聽信母親的話,他們堅持要坐火車,說是更爲方便,其實,母親是爲了替我省錢吶,我當時怎麼就那麼糊塗呢!

天漸漸亮了,坐在車窗前,看着外面的風景,離家慢慢近了,心裏卻莫名有些失落,也許近鄉情更怯吧。都說,娘在,家就在;母親已經走了兩年多了,現在回家的心情不像以前那麼急迫了,心裏頭空落落的,總感覺少了什麼似的,總感覺哪裏不對勁,心酸莫名。

列車一路走走停停,終於在上午十點多到達鄱陽站,下車後,天氣刺骨地寒冷,很多人都穿着棉襖,我們還穿着上車時穿的單衣,有點滑稽,外甥強開車來接我們,不過半小時的車程就到家了。

父親在烤火,見我們來了,十分高興,尤其是見到國外回來的外甥女。他忙進忙出,拿出好多吃的塞給女兒,我知道,老人家心裏,多見見自己的孫輩,就是一件很愉悅的事。

我知道父親每天早上都有去散步的習慣,第二天早上,我也早早起來,陪父親一起散步,走過村頭,和圍聚在店門口的叔嬸輩打招呼,父親的聲音依然洪亮,只是耳朵有點背,腳步也依然矯健,腰背挺直,臉色紅潤,一點也看不出是快九十的人了。父親以前的老搭檔支書也來了,他們每天都約在一起散步,父親說,人一定要多活動,多活動,身體就好。

我跟在他們後面,向田畈走去。春天的田野是清新的,油菜花發出特有的香味,引得蜜蜂蝴蝶到處飛舞,路邊紫色的野花也一簇簇地開着,田裏嫩綠的秧苗迎風搖曳,瘋長的水草上還有晶瑩的露珠在閃爍。不遠處,拖拉機發出轟隆隆的聲響,那是在耕田,耕耘後的泥土在陽光下發出耀眼的光芒,一羣白鷺跟在後面,啄食田裏翻出的泥鰍,它們跟在拖拉機的後面,發出歡快的鳴叫。

另一邊,幾頭黃牛在安靜地吃草,如今,耕田犁地收割基本上都是用現代化的機械了,耕牛基本上已經退出了歷史舞臺,時代在向前發展,相應的,很多設施也越來越先進了。

父親指着馬路兩邊的護欄說,這是前不久弄好的,你看,新修的柏油路,有了這些護欄,更加整齊美觀了。國家和政府爲老百姓做了很多實事呀,如今,老百姓的生活是越來越好了。父親和老支書談論着現在的變化,臉上露出滿意的微笑。

今天是清明,家鄉的規矩都是清明這天上墳的。二姐準備好了拜祭需要的祭品,我在門口等大哥二哥從縣城開車下來,聽說,路上又是堵車,每逢節假日,回鄉的路特別繁忙,汽車越來越多,總要擁堵。突然,一個熟悉的面孔出現在我眼前,南昌的農叔來了,去年的清明正趕上他們來鄉下,相聚甚歡;今年,大家都沒有打招呼,不期而遇,彼此見面,甚是欣喜。後面,還有景德鎮的何爲叔叔也來了,這麼多年,幾乎每年的清明,他們都要下鄉來拜祭,真是難得。

我和父親先陪着他們去了風先生的墓前,風先生以前是我們村裏的大先生,知識淵博,甚得族人尊敬,老一輩的人說起他來沒有一個不豎大拇指的,父親絮絮叨叨地講述着風先生的故事,我們幾個都認真地聽着。很榮幸,我們的祖輩與風先生也有某些淵源。大家在風先生的墓前點紙燒香許願,求他保佑我們的家族和後人平安健康!我也跟着恭恭敬敬地拜了幾拜,聽父親說,風先生治學嚴謹,當時開私塾的時候,我父親就是他的學生之一,不聽話的時候,也捱過他的板子。如今,他的後輩開枝散葉,遍佈全國各地,大都甚有出息,想必都與他的教養和基因有關吧。

作家史鐵生說過:“我相信,每一個活過的人,都能給後人的路上添一絲光亮。也許是一顆巨星,也許是一把火炬,也許只是一支含淚的蠟燭。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清明是一個直面死亡的節日,也是爲了提醒我們,做人是不能忘本的。我們要念念不忘,我們的先人曾經來過,愛過,活過,存在過,爲這個世界的美好奮鬥過。

每一個祭祀的節日,都是爲了不遺忘。

路上堵車堵得久了,等去到母親墳前,已近中午,雨後的泥地還是溼漉漉的,燃過爆竹後,在地上墊些塑料紙,我們分批跪倒在母親墳前,哭聲一片,紙錢在地上燒着,有的隨風飄舞旋轉,二姐在墓前用一根樹枝畫一個圈,說是這樣別的鬼就不能進來搶錢了。一大堆人圍在一起,我只是隨着拜了幾拜,根本沒有時間陪母親說說話,儘管我有滿肚子的話要說,我多想一個人坐在母親墳前,把這一年來發生的事情慢慢說給她聽,告訴她孩子們又長高了,也比以前聽話懂事了,父親身體很好,去年還在廣州住了半年多,廣州的很多朋友都問起你來……

淚水在眼眶裏打轉,終於和鼻涕一起涌了出來,女兒也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她還記得兩年前的清明,那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還有許多許多往事,都留存於心間。

爺爺奶奶的墓地就在旁邊,都是我們家的自留地,大家又輪番拜祭,然後又去太爺爺太奶奶的墳前拜了拜,儘管我從來沒見過他們,但他們畢竟是我們的先輩,沒有老祖宗,哪來的我們呢,我告訴女兒,拜祭祖先是中國的好傳統,必須繼承下去,做人不能忘本,女兒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記得去年清明時節,三姐小哥和我去烏龜山摘了好多野菜;今年,不知道還有沒有,我和小哥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去烏龜山,泥濘的小路被機車軋過,留下一道道深深淺淺的痕跡,許是時令不同吧,山上找不到以前的那種野菜,其實,於我,我只是想來烏龜山看看,野菜對我來說並不重要,我總是想盡可能地把家鄉的土地都走一遍。沒有野菜,哥急着要回去,家裏來客人了。湖岸停泊着一隻小船,我坐在船頭,讓哥給我拍了個照,留念。

4.

APRIL

和女兒一起陪着父親在村裏轉悠,無意中發現一樹桃花,淡粉的顏色,在旁邊的油菜花的映襯下別有一番韻味,有一枝正好越過牆頭,看見桃花即心生歡喜,我在牆邊對着這枝桃花,左拍右拍,愛惜不已。猶記得兩年前的清明,巖偶然發現了一片桃林,我們幾個人開車過去,繞了一大段路,終於找到那片桃林,桃林應該是栽種沒幾年的,桃樹比較低矮,但是桃花盛開,粉紅一片,第一次見到這麼壯觀的場景,我們既興奮又激動,太陽毒辣辣地照在臉上,我們不管不顧,在桃林裏拍了許多照片,恨不得在地上打滾,何林作勢要爬上樹去掏鳥窩,他讀幼兒園的兒子一直在下面喊:爸爸,你不可以掏鳥窩,老師說這樣做是不對的,我們要保護鳥類。多好的孩子呀,我不禁對他豎起了大拇指。

那個時候,母親身體已經很差,被病痛折磨得幾乎是皮包骨了,每天只能喝幾口湯水,其餘都靠打營養液,我們歡喜地講述着桃林的盛況,母親的臉上也露出了笑容,我還記得那天中午母親破天荒地有了胃口,主動吃了幾根麪條,說味道真好,雖然過後又嘔了出來。但那個時候,母親的精神還好,我總以爲,也許老天開眼,母親還能捱過一段時日,我們在她面前努力表現出開心的樣子,背後卻偷偷掉淚。臨走前的晚上,我去到母親房間,想坐下和她閒聊一陣,母親卻一再催我去睡覺,說是第二天要早起,我忍住眼淚,摸了摸她的臉和手,告訴母親要好好養病,我過段時間再來看她,然後依依不捨地離開了。過後大姐告訴我,母親當時也是忍着淚,我走後,母親又吐了,之後一直淚流不止。那時,我多想在母親身邊陪伴一段時日,可是家裏還有孩子上學,只能忍痛惜別。卻不知,清明過後的十多天,母親就離我們而去了。

已經兩年了,還是不能接受母親不在的事實,我感覺她並沒有遠去,她還在微笑着看着我們,她一直都在那裏,只是我再也看不見摸不着罷了。

女兒攙着父親在前面走,看着父親孤單而落寞的背影,一種酸楚的情緒涌上心頭,這麼多年,父母兩人一直相依相伴,突然之間,只剩父親一人,我擦擦眼角,不想讓父親看見我的眼淚,孤寂的他該是最難受的。

4.

APRIL

俊摘了些杜鵑花過來,火紅的杜鵑花,都是這個時候開得最豔,那年的清明,我們也去爬了韓山,還摘了一些花兒回家,插在裝水的瓷瓶裏,母親看着花兒,笑了。如今,我捧着這些花兒,只能坐在母親雕花的牀前,讓俊幫我拍了照片,這方粉紅的蚊帳還是我和母親一起買的呢,竟然用了這麼多年,睹物思人,以後見到這張照片,我就會想起母親的牀和與母親有關的事,我會講給我的孩子聽,那些過去的事情。

到年底的時候,大姐的兒子強結婚,我們幾家人又一起趕到隔壁村的大姐家,婚禮後,強去拜祭他的父親(我的大姐夫),我們都跟着一起去了,我也想去母親墳前看看,因爲跟着我們要去縣城哥哥家過年,就不來鄉下了。於是,一大家人又去母親墳前,時間很趕,我們都沒來得及買紙錢,只是每人在墳前拜了拜,大女兒忍不住哭了,我也哭着告訴母親:大女兒考上大學了,母親也爲她高興吧!

父親打開老屋的門,我們進去轉了一圈,二姐一家人都在東莞過年,菜園裏的菜都長老了,父親種的月季花依然開得漂亮,物是人非,女兒說,還是感覺在外婆家裏更親切自然,是呀,當初孩子們還小時,我就經常帶他們來外婆家,他們牽着外婆的手在村前屋後散步,對這裏的環境都比較熟,尤其是對這幢老房子有着感情呢。

在縣城的幾天,一直下雨,寒冷潮溼,加上疫情的影響,我們幾乎都是待在家裏,偶爾去附近超市買點東西,後來大年初二我們就提前回家了。

又是清明,疫情還沒有結束,情勢不穩,廣東省政府明文告示,不要在清明期間現場祭祀,可以在網上祭祀或延後祭祀。我們都是遵紀守法的好市民,這次疫情,就因爲大家自覺配合,不聚集,不扎堆,所以控制得比較好。我想,母親的在天之靈也會理解我們的。她一直以來,都是處處先爲我們着想,總是把自己放在最後。

母親,今年的清明女兒不能去拜祭你了,唯有在心裏唸叨你,願你在那邊一切安好!

                         2020.4.3

作者簡介

何曉霞,一個客居在廣州的異鄉人。喜歡旅遊攝影閱讀,一個有着文學情結的女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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