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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少卿》人物形象及性格特點分析

杜儀,字少卿,吳敬梓長篇諷刺小說《儒林外史》中的人物。

《杜少卿》人物形象及性格特點分析

杜少卿出身官宦世家,祖父中過狀元,父親做過江西贛州府知府。在這樣一個“一門三鼎甲、四代六尚書”的世家中,杜少卿的同輩兄弟幾十人,大都守着祖宗的基業,閉戶讀書,求取功名,希望繼承、振興漸趨衰落的家族。只有杜少卿與衆不同,雖然他的學識才情在衆人之上,卻全然無心舉業,一心向往無拘無束、自由自在的生活。他爲人豪爽曠達,慷慨仗義,結交了許多朋友,他的許多大膽狂放、不同流俗的行爲,激起了社會的強烈反響,有人稱他“海內英豪、千秋快士”,說他的品行文章是“當今第一人”;也有人貶他爲“杜家第一個敗類”,教導子弟以他爲戒。杜少卿不管別人的譭譽褒貶,仍然過着自己的任性狂放生活,成了杜氏家族的叛逆者,成了封建觀念與封建制度的叛逆者。

杜少卿輕財好士,遺落物務,對錢財持超脫的瀟灑態度。他對祖上留下的產業究竟有多少也沒有個準數,也根本不想弄清僕人從中搗了些什麼鬼。有錢時大捧的銀子送人,無錢時一筆筆賣了田產也要濟助朋友。楊裁縫的母親死了,無力埋葬,杜少卿手頭無錢,竟將剛完工的一箱秋衣相贈。鮑廷璽想弄一筆本錢拉戲班子,也得到杜少卿的解囊相助。杜少卿不斷給別人錢財資助,來者不拒,有時根本不管別人的用處。冒籍的童生想進考場,需要捐資修學宮,杜少卿立即拿出一百二十兩銀子;臧蓼齋想花錢補廩,也得到杜少卿鼎力相助。杜少卿雖然自己的生活並不奢華,卻在朋友身上花錢如水,不久就把祖遺的家產揮灑殆盡。他毫不介意,賣了房屋與娘子同到南京去住。路上管家王鬍子拐了二十兩銀子逃走,杜少卿也只是付之一笑。杜少卿在南京依然輕財帛、重友情,慷慨豪爽如故。後來竟弄到從安慶回來時沒有盤纏、吃了茶拿不出茶錢, “船錢飯錢都無”的境地,卻仍然談笑自若,不以爲意。

杜少卿藐視禮法、蔑視權貴,心目中根本沒有什麼等級名分的念頭,只要合得來, “和尚、道士、工匠、花子都拉着相與”,跟他們平起平坐、縱論古今。他心裏敬的是正直樸實、品格高尚的人,老管家婁煥文在輕財仗義、憐貧愛士等方面與杜少卿心思相通,他便把婁老伯當父親一般侍奉,在他病中,杜少卿一早一晚殷勤侍候, “養在家裏當做祖宗看待”,婁煥文去世,他又趕去扶柩大哭,令“陶紅一鎮上的人, 人人嘆息”。他又十分厭惡那些作官爲宦的僞君子,厭惡那些仗勢欺人、作威作福的鹽商豪富。本縣父母官王進士一再想結識他,都被他毫不客氣地拒絕了,他從心眼裏看不起他們,稱他們是“灰堆裏的進士”。對科舉考試這一讀書人向上爬的階梯,杜少卿更是不屑一顧, “從不替學裏相公說一句話”。又不喜歡人家說要出來考, “你要求他,他就勸你不要考”。在他心目中, “逍遙自在,做些自己的事”纔是最有意思的。所以後來朝廷徵辟,李巡撫要以“品行端醇、文章典雅”推薦他,他卻以“麋鹿之性、草野慣了”相辭。徵辟,這一在世人眼裏看來是升官發財、取得榮華富貴的捷徑,在杜少卿看來卻成了束縛個性、限制自由的羈絆。聽說天長縣差人是爲徵辟事而來,他急忙回家, “取一件舊衣、一頂舊帽子,穿戴起來,拿手帕包了頭,睡在牀上”裝病,直到騙得知縣信任,備文書代他辭了徵辟,他才“心裏歡喜”,說: “好了!我做秀才,有了這一場結局,將來鄉試也不應,科歲也不考,逍遙自在,做些自己的事罷!”

杜少卿個性中有許多具有民主色彩的成份,他嚮往個性自由、不受羈絆的生活,爲此,他既擺脫了錢財俗務的糾纏,又衝破了八股舉業的牢籠,在秦淮河畔經營了一個能放任性情、舒展個性的小天地。在思想觀念上,他更有許多爲當時社會所難以容納的異端邪說。由於歷史的侷限,他無法從根本上擺脫封建倫理道德觀念的影響,但對於儒家的道德理論和經典,他有自己的獨特理解和闡釋。他反對盲目因襲,譴責人們在解釋《詩經》時“只依朱注”的固陋做法。對《詩經》中一些篇目,他發表了與前人完全不同的見解,表現出對淡泊功名、樂天知命的生活方式的嚮往之情。杜少卿是重視孝道的,他尊重父親“全不曉得敬重上司,只一味希圖着百姓說好”的做人準則,對父親懷着深深的懷念之情。 “但凡說是見過他家老太爺的,就是一條狗也是敬重的”。求他相助的人,只要是爲奉事父母、殯葬先人,他都立即慷慨解囊。但他的重視孝道,完全是因爲看重親子之間天然純潔的真情,與純粹的封建道德已不完全相同,而有某種程度的突破。杜少卿對儒家輕視婦女的理論和陋習也極力反對,他憤怒斥責納妾制度,認爲“娶妾的事” “最傷天理”。他尊重婦女,不僅平等對待自己的妻子,遇事總和她商量,而且敢於在衆目睽睽之下攜着娘子的手同遊姚園,笑聲震落在清涼山崗,令園中游人也“目眩神搖,不敢仰視”。後來,他在秦淮河畔結識了不願作鹽商的小妾而私逃出來的女子沈瓊枝,他“既無狎玩的意思,又無疑猜的心腸”,十分同情她的遭遇,由衷讚賞她不慕榮華不懼威勢的品格和氣概,說道: “鹽商富貴奢華,多少士大夫見了就銷魂奪魄,你一個弱女子,視如土芥,這就可敬的極了!”這番話,在當時輕視婦女。視女人爲玩物的社會中正如一道反叛的閃電,閃爍着耀眼的光芒。

杜少卿性格的核心是任情曠達、憤世疾俗。他的思想言行固然有令人稱快之處,但是,由於一味沉醉在自己的任性和豪爽之中而沒有顧及行動的結果,有時反被封建勢力和無行文人鑽了空子,如臧蓼齋補廩,明明是爲了“做知縣、推官,穿螺螄結底的靴,坐堂、灑籤、打人”,杜少卿也不是不知道,卻一面笑着罵其“匪類”,一面爽快地答應了他的要求,這實際上爲其走向官場增添了一個籌碼。張俊民的兒子要考秀才,王鬍子做下圈套,投其所好,果然騙得杜少卿貼錢送這位童生去應考。他只管自己豪爽得痛快,即使違背了反對科舉考試的初衷也在所不惜。這一切使他雖然明於知世,卻昧於知人,正如婁老太爺所說,他“不會相與朋友”, “賢否不明”。這種“賢否不明”無疑使他的任性曠達、豪爽仗義帶上了一點盲目的色彩。

杜少卿的思想中雖然有一些民主意識的萌芽,但他畢竟生活在封建社會的末世,他雖然無比痛苦和悲哀地意識到這個社會已經被一些所謂的正人君子弄壞了,卻根本開不出一張有效的療救的藥方,只能把希望寄託在某些“真儒”身上,希望通過“祭泰伯祠”等活動,恢復那個過去了的禮樂仁政的世界,這使杜少卿的叛逆性格帶上了明顯的侷限性。

在《儒林外史》中,吳敬梓是把杜少卿當作一個理想人物來塑造的,他的身上有着許多作者自己的影子。在這樣一部對當時的讀書人充滿嘲諷與調侃的著作中,吳敬梓破例對杜少卿這樣的人物傾注了無限的真情和感慨。他用較多的篇幅正面鋪開杜少卿與許多不同類型人物的交往,不僅表現出杜少卿輕名分重友情的性格特點,更通過這些交往,打開了一扇扇通往人物心靈的窗戶,使人們看到了一個帶着時代色彩的叛逆性格無比豐富和複雜的內涵。無論杜少卿的性格中帶有多少時代的侷限和悲劇的色彩,都不會減弱他在黯淡的儒林中所放射出的令人眩目的光彩。他傲岸脫俗、慷慨豪放的叛逆性格,爲文學人物畫廊增添了一個不朽的典型。